灵隽与他已经十分熟稔了,上前来自觉来夺他手中松垮垮提着的酒瓶,随口道:“占到你死为止。”
浮炎看她一边仰首饮酒、一边漫步到一旁落座,抱臂笑道:“婚都退了,你拿着信物不还,在地界随意来来去去,我的面子往哪里搁?总不能回回等你闹出乱子了,我都得认命去给你收尾,被他们取笑了,还要说,对,没错,我对我那前未婚妻旧情难却,实在是不忍心。”
灵隽停下了饮酒的动作,翻了个白眼觑着他,冷声嗤道:“你这个岁数和我联姻,你当我多稀罕?”
她故意刺他道:“你倒是愿意上赶着,也得人家肯要才好。”
浮炎冷笑一下,手中力量微动,将酒壶从她手中抢了过来。他直接对着瓶口饮下去,动作十分自然,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妥,与她针锋相对道:“你别来蹭我的酒了。难得从薄恒那里抢了这么一壶出来,还没咂出味儿,都叫你这不懂货的糟蹋了。”
灵隽盯着他,道:“薄恒酒多,埋着也是埋着,既然他舍不得喝,让你多拿些怎么了?他留着给谁喝?”
浮炎扯了扯唇角,警告她道:“你这话也就是在我这里放肆敢说,莫不如我带你去他面前,你与他说一遍试试?”
这下灵隽住口了。
浮炎又是一声哂笑,笑的是她那副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模样。
但灵隽除了色厉内荏,还擅长的一件事是窝里横,她就是知道浮炎不会对她怎样,所以肆无忌惮地和他胡言乱语。
“活着的时候,要做闷葫芦,到死了之后,反做深情态。你们做魔的都有病。”
她这话骂完,扫射了一大片对象,但浮炎没反驳。他将所剩的最后一口酒喝完,默默转移了话题,问道:“你去过天界了?长晔说什么了?”
灵隽道:“没说什么。他认识步孚尹,也不惊讶,闲谈了几句便让我走了。”
浮炎笑道:“步孚尹。你知道的倒多。”
灵隽闻言拉下了脸,微怒道:“你们什么都知道,故意拿我作筏子,给天界递话?”
浮炎也不怕她生气,火上浇油道:“我们还怕你不知道、做不了呢,盘算着若是一回没叫你见到左君真容,又该设个什么局,让你再瞧一眼。”
灵隽当即手中凝了一团神力砸过去,被浮炎轻易化解。他掌心九彩琉璃火焰将她的神力吞噬包裹,又柔柔自他指尖逸散开来,化于无形。
她看着那团火焰消散,看着他微微垂眸的脸,眯了眯眼,又将脸转到了一边,道:“随便你们要做什么,赶紧将局势搅乱就好。打就打,谈就谈,这么半死不活地僵持着算什么样子?”
浮炎望着她,问道:“僵持着对你有什么不好?局势不明,正宜浑水摸鱼。据我所知,自战局僵持以来,不少各路人马去了你无归界,想要帮着你另起炉灶,推翻了定世洲,再成三足鼎立之势呢。”
灵隽嗤道:“推翻定世洲?凭它那般不作为的无能之态,推与不推何异?”
她先习惯性地驳掉定世洲,还没忘记他是为了说什么,又答道:“我稀罕那些来路不明之人来无归界吗?各个心怀鬼胎,从早到晚地翻天覆地,根本没一刻消停!”
浮炎有些好笑地望着她道:“简雪衣没让你辛苦罢?”
她立刻反问道:“扯他做什么?无归界又不是他的。”
浮炎摩挲着酒瓶光滑的瓶口,垂眼道:“看在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的份儿上,我给你多讲些事如何?当初步孚尹做了使君的时候,彤华也是如你这般,四处为非作歹,却不管宫中事务的。后来三界人尽皆知她权力被彻底架空,步孚尹借着她的名义自行其事。”
灵隽心里有鬼,这么被他类比了一番,心中立刻想到了简雪衣,便转过脸硬声道:“为情乱智,我没她那么愚蠢。”
浮炎笑道:“愚蠢吗?当初我们也都觉得她愚蠢。可步孚尹利用她培植起来的那些势力,通通都在她掌握之下,在步孚尹想要起事之前,她先一步设计将他斩杀在三途海。”
他眼中有一股赞赏之色,道:“那日子选的也妙,恰巧是在她生辰。大好的日子,听到倚重的使君暴毙的消息,正好叫她红着眼睛去母亲那里闹上一番。再借着心情不好的理由,和姐姐起些矛盾,人间三洲的权利,不就到了她手里吗?”
他问她道:“换作是你,简雪衣现在想要除掉你,你玩得过他吗?”
浮炎是姿态很疏阔的大魔。当初天地未分之时,他就是二代里最张扬恣肆的其中一个,后来分界时去了地界,一来是因为他气性与魔祖长暝相投,二来便是因为不喜管教,不愿让长晔拘束着他。
大战暂休时,长暝被迫陷入沉睡,以他的地位,暂管地界也是使得,但他不喜这些,便都推给了薄恒。可长暝不在,他虽尊重薄恒管辖,却也并不听他的,扭头便撤出了战事。
他这些年自由自在,胡作非为,如果不是为了此战复活长暝,他是不会出山的。
就是这样一个无拘无束也不讲是非的大魔,他心甘情愿地在凡世里落入局中,又以落俗尘网束缚自己,陪着这一群不自由者,玩这样不得解脱的漫长游戏。
灵隽仔细地瞧着他的面孔,他与她说话的时候,即便是在谑笑,眼睛也是一直认真地看着她。他和她没什么关系,即便有,也早就已经解除,但他还是一直在关照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