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这缕灵息太少,又没有离开定世洲地界,所以一直都没有被中枢所察觉。而那缕灵息的力量也不足以脱离仙族法器的禁锢,所以这些年里,便一直借由与灵脉之间微弱的联系,源源不断地被这属族吸纳供养。
昭元在最初时还想插手,毕竟那法器之事实在无辜,但后来涉及到了本源灵脉,事态便严重了许多。中枢原本就想借由这个机会来打压属族,这件事简直就是正好送上来的一把尖刀。
而更要命的是,窃取中枢灵脉以供自身修养的,居然不止这么一族。
这下,彤华与昭元之间的那些事都得向后放上一放了,平襄那处彻底开始调查此事,嘉月和覃黎坐镇在前,顺着线索挨个查抄,牵连者确认后直接处置,毫无回旋之余。
到了这一刻,步孚尹终于明白了彤华先前说过的那句话,什么叫平襄早有安排。
私自盗取神主灵息乃是重罪,即便是再狂妄的属族,也没几个敢做出此事。即便真有那么几个胆大包天的,也绝对不会太多。但因为此次彻查出来的戴罪之身,实在是有些太多了。
有的与此罪相关,有的与此罪无关,但彻查下去,都是些不容放过的重罪。内廷几乎没有进行过这样彻底的对属族的清理,整个定世神洲之上一片风声鹤唳,各家属族在镇压之下毫无还手之力,终于明白昔年自己的叫嚣,不过都是内廷对他们的放纵而已,却绝非是忌惮退让。
因为平襄放权,各家属族送进中枢任职的仙官,都不直接与平襄相关。灭顶之灾降临,他们也只得放低姿态,去求到三位少神主的面前。
而这自然也是无用的。彤华本就是个要杀属族立威的姿态,更兼之这些年里璇玑宫权柄归于使君,她与使君二心,看这些属族也碍眼;昭元那边清晰上意,态度也明了,罪轻的不必救,罪重的救不了。
于是属族之中草木皆兵,中枢之内倒反显得清静许多。彤华连使官殿都去得少了,日头里没事也不去干涉公务,反倒与相熟的随侍仙君在殿中说话玩乐,大有不管外间事的意思。
她身边的这些随侍的属族少君,虽只有那么几个十分亲近的,但其余的也都总还有这相识了百余年的情分。司滁送走了,剩下的即便有族中不干净的,她也提醒过他们,让他们当断则断了。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,能让的情已经让够了,这些少君传信于族中之后,在彤华面前,便再不多言什么求情的话了。
除了司滁离开了璇玑宫,他们都全部留在了宫内,也是一种刻意的态度,表明自己绝对服从于内廷,毫无二意。
只要他们听话,只要他们背后的仙族听话,只要没真烂到骨子里,将腐肉挖掉,过些时候,终究都会没事的。
彤华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,因为还要同时去瞥棋谱,手下有些没有章法,但她本来也就是为了打发时间,所以心上并不在意,口中还随意问道:“将你们禁了这么久了,可有谁想出去的吗?”
扬灵坐在她对面,对着她这个下棋的样子非常无奈,百无聊赖地磕着棋子等她动作,口中答道:“没有,该断的都断了,再若牵扯出什么跑不掉的,他们也没法子了。”
“简子昭呢?不急着出去?前些时候,表姐倒是心急,想着法子递信进来要问呢。”
“他是最聪明、最会明哲保身的一个,哪里需要旁人替他心急?他自己就能将事办圆了。”
扬灵说着话,心里知道彤华棋艺不精,是个臭棋篓子,等她看书摆棋实在无聊,所以目光一直放空看着外头。彤华抬头瞥见她这般心不在焉的样子,却突然想起了什么,笑问道:“那娄延呢?”
扬灵果然回过头来,有些不解道:“娄延?他没什么异常的。是他有什么不对?我去传信给族中,让他们多留意九弥仙族……”
她对上彤华深意满满的目光,终于反应过来,嗔她道:“你捉弄我。”
彤华笑道:“我可没有。我就问了一句,是你自己说出这些话的。”
扬灵拿棋子敲了敲棋盘,没好气道:“你讲讲理罢,我可是奉你的命去探他的底细,合该被你捉弄吗?”
她知道彤华是在开玩笑,但既然说到这里了,还是多问了一句道:“不过你问他,可是他真有什么不对吗?内廷查了这么久,倒不曾听说九弥仙族有什么不妥。”
彤华垂下眼落子,问道:“你觉得他是哪边的?”
扬灵思忖片刻,连落棋的动作都慢了三分,最终道:“以我与之交际来看,娄延这些年在咱们宫中,倒不曾做过什么。先时我让族中留意九弥的行动,也不曾见他们与谁太近。”
她望着彤华道:“九弥没有落罪,应当是,真的不曾做过什么事。”
彤华淡淡道:“属族根系深,这么多年里,若说一点阴私没有,我是不信的。若是内廷这次查办下来,九弥仍旧干干净净,毫发无伤,我倒是要不放心了。”
她抬起眼,对上扬灵的目光,低声道:“你应当也瞧出来了,内廷是借着此事生事,趁机要进行一次清洗的。”
扬灵自然是看得出来的。有能力盗取神灵的能有多少?这回内廷查办说一不二,定罪极快,从查办到处置的速度之快,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。难说这些处置的仙族之中,没有什么受了无妄之灾被牵连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