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就那么巧妙,偏偏在他紧迫至极的档口,他听到长生骨也许就在北阳山的消息。
灵囊,灵囊。北阳山的确还与一位希灵氏神有关系。他在定世洲这么多年,也听说过含真君丧命彼处,只是外界公开的处理方式,是平襄将含真君带回本源灵脉。可如果,平襄并没有将她归于本源,而就将她藏在北阳山下呢?
如果是平襄,那么她做什么事,都是有可能的。
步孚尹迟缓地想起那日自己前去北阳山的情形。藏着长生骨的那个寒窟之内,从不见什么尸首之类。他的确在其中遇到些麻烦,还受了些小伤,但终究拿到时还算顺利。
如果那是有人已经提前处置过的,那么也只有彤华会遮掩到此种地步。
他瞒着她,她就装作不知道,将一切都假作是他自己私下解决好的样子。她唯一没想到的,应当就是他将那枚长生骨给了陵游。
所以她看到自己如此,才会觉得,也许是因为死去的含真灵囊有变,所以才会动起自己灵囊的主意。
所以,是他将她逼到了这个地步。
步孚尹只觉如鲠在喉,有什么异物顽固地卡在他的咽喉,出不来也吞不下,竟逼出他一股欲呕之感。在他侥幸自己活命的时候,在他那般畅意开怀的时候,他是吃了她身体里的灵囊。
那种不适如巨峰压身,不得脱离,他心中耳边都在嘈杂作响,无论如何安定也静不下来,只能勉力发问道:“她出事是什么时候?”
他已经好了几日了,若真是吞下她灵囊的缘故,那为何内廷今日才能发现问罪?
昭元如实与他道:“灵囊若被外人夺去,会生排异之象,彤华是前几日剖出灵囊,之后一直以神息供养,今日方才断绝。仙君也是今日见她命灯熄灭,方才报知尊主的。”
陵游在一旁听得眉头紧皱。他回想起那日在明镜湖的时候,彤华房间里的香气浓郁。她平日里对制香的兴趣一般,也不喜欢太过浓郁的香气,他彼时觉得奇怪,却只以为是她无聊打发时间,再加之心思都在步孚尹身体之上,也无心多问这些事情。
如今想起来,莫不是因为她一直不曾斩断灵囊的供养,所以伤口始终无法愈合,怕不是为遮掩血腥之气,才有此举。
她分明有异样,他分明已察觉,可他居然就什么都没问,信了她那番与薄恒索要的说辞,拿着那灵囊便回了内宫。
是他将她的性命夺去的。
陵游想到此处,一时有些承受不住,只觉双腿发虚,向后跌坐在了院中那把石椅之上。
步孚尹看他一眼,与昭元道:“劳你留心,若她那边有什么,来与我说一声。”
昭元点点头,应承了他的所请,转身离了此处。
院中再一次安静下来,陵游望向步孚尹,颤声道:“那日我去见她,我应该发现的,是我没有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
步孚尹的心中也是一片空茫。
“尊主没来,仙君也没追究我们,她那边必然还有转圜之机,我们且再等一等。”
他口中劝着陵游,也是在劝自己。
“我们再等一等。”
第257章
打听 你只知道她无事就好。
尚丘殿与璇玑宫被封的当晚,陵游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裳,带了一件隐藏神息的斗篷,便要出去。
歧望就守在门口,见到他动作,立刻上前拦了一道,口中道:“既已下了禁令,你又何必去犯?岂不白白让她保你这一场?如今外面没有消息,这就是好消息,你且耐心等等好不好?”
陵游摇头,恳切道:“就这一次。你容我这一次,天亮之前我必然回来,老老实实等内廷定夺。”
陵游自小长在定世洲,性格活泼友善,与内廷不少仙官都极要好。歧望因公,素日里十分冷肃,却与陵游交好,此时见他如此,也不免心软。
“就这一次,你若不归,我不会替你遮掩的。”
陵游谢过了歧望,离开定世洲,去了地界。
这些年璇玑宫办事,与地界也有些来往,陵游曾多次来此处。步孚尹服下药后安然转好的那日,他还偷偷来过这里,寻魔尊薄恒致谢,多谢他让出长生骨,这才救了步孚尹的性命。
彼时薄恒正闲着,手中拎着一支酒壶,转着一双流光潋滟的眼睛觑着他,似笑非笑地同他道:“真救回来了啊?”
彼时陵游不懂,回答的是:“是,救回来了。”
彼时薄恒但笑不语,陵游不解其意,不知他是在暗暗嘲笑他的无知。
如今陵游再来,还是三日前相见的地方。薄恒才从三日前的那一场酩酊大醉中清醒过来,睁开眼睛看见他,怔了一刻,问道:“又来谢我?”
陵游脸上没有笑意,直接问道:“彤华是拿什么与你换了长生骨?”
薄恒笑了笑,三分未散的醉意氤氲在秾丽的眉眼,好看得十分妖异。他轻轻叹了一声,坐直了身子,这才正色道:“三界众生,自打天地二分,你可曾知道谁真的找到过那东西?我也不过是众生之一,为什么就能有那东西?”
陵游道:“若你没有长生骨,那她给我的又是什么?若不是你给了她长生骨,日前我来谢你,你又为何不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