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皇后道:“小九醉了,你跟着他去做什么?”
安乐道:“九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,我还没听他说够外面的趣事呢。我陪九哥去吹吹风,说说话,再将他带回来。母后,好不好嘛?”
安乐生得娇俏,话音绵软,听得沈皇后只能无奈地笑。
原景时与沈皇后笑道:“母后,我随安乐去一会儿。”
沈皇后自然没了拒绝的理由,只叮嘱道:“披好大氅,别受凉了。”
安乐开心地拉着原景时走开,待人少了,这才在他耳边低声道:“我将出宫的令牌带来了,九哥,我们出去看灯罢。”
原景时无奈道:“母后肯定不会同意你出去的。”
安乐同他撒娇:“走嘛走嘛。我有护卫,还有你陪着,不会有危险的。再说了,九哥,你的心早就飞出去了罢?”
原景时少在上京,却不是不知道上京的事。
他板着脸说:“是我想出去吗?是你想去找那个姓裴的罢。”
安乐有些脸红:“去不去?我们这就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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彤华走上人群熙攘的长街。
她买了个狮子面具扣在脸上,对着小贩的铜镜整理带子。
那卖面具的是个中年人,笑问她:“姑娘一个人?”
彤华的声音捂在面具底下,闷闷的:“不是,还有我阿兄。”
中年人问:“你们走散了吗?”
彤华摇头道:“不是,我在等他。我买个面具,看他能不能认出我。”
中年人哈哈一笑。
彤华付了钱,转身融进人群里。
街上人来人往,大多是结伴出行,只有她一个人独来独往。
她一只手里提着莲花灯,另一只手拿着刚买的糖饼,敛裙坐在一旁台阶上,将面具掀起品尝。
美丽的面容终于显现,对面的一群少年人推推搡搡,终于见一个月白衫子的公子走到她面前来。
他取下面具,面上有些羞赧,但还是开口问道:“姑娘……是一个人吗?”
彤华一时怔了怔,仔细一看,才见这原是上京城内一个异姓小侯爷。
上京贵胄,没几个不认识祝文茵。但今日彤华为免人打扰,特意提前使了障眼法,这才没让人认出来。
彤华将口中最后一点糖饼咽下,站起身来重新带好了面具。
她回答说:“我是和我阿兄出来的。”
小侯爷出师不利,又不想太快离去,便问道:“我见姑娘只有一个人,可是和兄长走失了?”
她眼中藏着灯火千盏,笑道:“没有。”
她错开两步,重新融进了人群里。
长夜长明,这一次,她终于感到袖口被人拉住。
她没有回头。
那个人没有现身,藏在无人可见的一片虚空里,安静地拉住她的衣袖,而后顺延向她的左手。
他拉住了她。
彤华在面具下的嘴唇无可挽救地勾起来,用只有他能听见的灵讯与他沟通。
【做什么?】
【看你一个人,实在是可怜。】
她耳中回响的是一个熟悉而空洞的声音,一个不是用声带发出的声音。
彤华觉得今天自己实在是很放肆了。
她明目张胆地走在明亮的长街上,袖子下的手,紧紧地拉着那个谁也看不到的他。
这种安全感实在是万分难得。
她同他提要求。
【你给我买一个莲花灯罢。】
【别得寸进尺。】
彤华左顾右盼,像个寻常姑娘似的,见到什么新奇的都上去瞅一眼。
街口有人叫卖花灯,彤华被喊声吸引,回过头去,看见那处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。
她钻进人堆里凑热闹。
原来这商家在这里搭了个架子,在上面挂了不少绢花,若有人能在三箭之内将花射落,并答对里面的字谜,就可以兑换一旁的花灯。
彤华往旁边看,那些花灯也是由高到低放着,造型不一而足。越是好看的,对应的绢花便越高越难。
这商家敢这么做,就是有自己的底气,那花灯做得实在精巧漂亮,不断吸引着人上前买箭,要去射花。
可惜固定绢花的木环角度实在刁钻,先后不少人上前,皆是空手而返。
彤华看多了,竟也生出了些趣味,恰好那盏莲花灯合她心意,便从袖中取了钱币,同那商家道:“我也来试试。”
那商家见她不过一个姑娘家,没伸手去接,而是问她道:“这位姑娘,这木弓不好使力,可有人帮你吗?”
那木弓彤华自己也能用,但她却下意识回了头。
挤在自己身边的,不过是些素不相识的凡人,那个人早在她凑热闹的时候就松开了她的手。
她转过头看向人群之外,六道之外虚空之中,不见他的身影。
她的兴致瞬间全无。
她想说算了,身边却有人道:“我来帮这位姑娘罢。”
彤华回头,却是方才那位小侯爷。
他温和地对她笑着,伸手将钱递给商家。
周围人一看便知这是有意示好,纷纷扬起笑声和叫好之声。
商家伸手来接。
彤华正要开口拒绝,却见有人伸手隔开他二人,向外推开了这小侯爷的手,用一副清冷疏淡的嗓音拒绝道:“不必了。”
彤华偏头看过去。
来到她身边这男子,与那小侯爷一样,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。
可他身量比小侯爷高些,也没带玉冠,只用发带玉簪束了发,少了三分雍容,多了三分清隽,萧萧肃肃,风姿出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