彤华道:“这怎么能怪我?我哪次出去没有来问过你?是你自己,上回出去了一次,满脑子想东想西,生怕宫里乱了套。”
陵游不满道:“我若不在,你被他们吃了都不知道。”
“哪儿有那么可怖?”
彤华笑着,挽着他手臂往房间里去,坐到了一起给他掏自己带回来的小玩意儿。他既然没有时间出去玩儿,那她必然是都要给他带回来的。
陵游方才呕完血,这会儿身上正没力气,坐下了刚好可以顺理成章地靠着,也不担心被她发现。
彤华关注着他的状态,面上一点破绽都没露,同往常一般与他说笑,只是这回用心拿捏了时间,用了不长不短的时间就结束,倒也没让他生疑。
她回到夙夕殿,没有和谁说起今天看到的那一幕,只是慎知有事进来的时候,叫她去低声吩咐了两句。
第二日,仍如往常的惯例一般,使官殿那边有使官过来,给彤华送这些时候的公务记录。
如今她手中掌权了,同样长的时间里,文书自然也比从前繁多不少。她一日看不完所有,也没打算一日便将所有看完,大约是断断续续地看了几日之后,又出宫去寻扬灵玩了。
但她没有和扬灵在一起。
她只与扬灵见了一面,扬灵邀她进了里间,便十分自然地帮她开了后门通道,熟练之态完全不像是头一回做这些事。
“少主请去罢,注意安全,早些回来。”
彤华披上隐匿气息的斗篷,戴上风帽,将自己遮挡了个严严实实,而后离开定世洲,径自往魔界而去。
薄恒已经做好准备,屏开部下单独等候。他见到她,漂亮的眉眼扬了扬,轻笑道:“你我可是有数十年不见了,我当你早都忘记了。”
彤华见到他,这才摘下风帽,道:“自然忘不了的。”
雪秩还在的时候,她就通过雪秩告诉她的事,秘密结交了薄恒。那时只见过一面,但薄恒居然便当真因为雪秩的话而信了彤华,给了她一道可以秘密与他联络的符传,并且告诉她,若是有需要,可以随时通过这道符传来找他。
彤华从来没有用过,那之后,也再没有见过薄恒一次。
今日相见,不过第二回而已。
薄恒请她落座,那旁石椅之上早铺就了厚厚的绒垫。花树落英纷纷洒洒,红月当空静谧幽深,好一派漂亮的风光。
但彤华没有时间欣赏。
薄恒观察着她的脸色,笑道:“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那就别客套了,直言罢。”
彤华犹豫了半刻,薄恒又道:“你一直不来寻我,想来不是遇到了十分为难的事,今日也是不会来的。既然都来了,那就是走投无路,还有什么可犹豫的?”
她抬头看着他。作为如今地界的掌权者而言,他的姿态实在是散漫太过,但威严又不减少,所以便有一种分外危险的意味,让人只是看一眼便觉得,想要与他往来,必然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。
但他没有说错。
除了来找他,她的确走投无路。
彤华是思忖了许久,才决定来找他,此刻心中落定,便开口问道:“你可知道长生骨?”
薄恒听见这个名字,先是愣了一下,又笑了起来,问她道:“长生骨?你从何处听来此物?”
彤华皱眉道:“我不便说。”
她微顿一下,又道:“但这事对我来说很重要,若你知道……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
薄恒轻轻笑道:“长生骨这三个字,还是我给它取的名字。”
他在她紧迫的目光里缓缓道:“这东西是个紧要的稀罕物,若说本名,传出去人尽皆知,太过危险。我那时意外听说了,便随口取了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名字,叫作长生骨。于是此后凡有听说此物的,便天南地北地去寻各种稀罕骨头,自然也是寻不到的。”
彤华急道:“那是什么东西?”
薄恒顿了顿,不答反问道:“是谁出事了?你身边那个使君,步孚尹?天岁神族左不过这些事情,你不说什么缘故,也不难猜。”
他看着彤华复杂的脸色,又道:“还是说,你只知道要找长生骨,却不知道为什么?”
他分明是什么都知道,所以说出来的时候,十分自信且自如。彤华的确是不清楚的事太多,干脆也不再遮掩,直接道:“的确是不知道。你告诉我罢。”
她承认了,薄恒便没有再为难她任何,很直接地告诉她道:“简单地来说,天岁神族太过特殊,既然有修为神速的好处,作为代价,自然也有劣处,即为寿命。他们的寿命与人族无异,不过几十年耳,至百者寥寥。你身边那个使君,若算年纪,早该是个八十岁的耄耋老人,恐怕剩不了几日了。”
彤华平静的脸色瞬间崩裂。
神族短寿,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,又何曾想过他们会有寿命的限制。
她脑中想着陵游呕血的模样,又后知后觉地想到步孚尹。在他们一起出游的时候,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过任何异常。
他们都遮掩得那样好,她从来没有察觉过任何异样。
如今人尽皆知她不问公事,所有事务都把控在二位使君的手中,外间流言纷纷,说她是个满脑子小情小爱的愚蠢神女,被使君架空了都不为所动,真真令人耻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