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每次偷偷喝酒都不让告诉陵游,但其实陵游什么都知道,却没干涉太过,只是吩咐她们每次只给她带些温和的花酿果酒之类而已。
衔云应了声,帮她将床帐拉好,退了出去。
彤华独自坐着,拿起杯的时候顿了顿,干脆放到一边,直接拿起酒壶,对准壶嘴喝了一口。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干,差点呛到自己,忍住了才没咳出来。
但这样喝一口,比用小杯喝一口,要爽快得多了。
她尝到了快意,接连喝了两三口,眼中就开始浮现迷蒙的醉意。
她手扶着酒壶,头脑开始昏涨,没有再继续喝了,但是坐在那里,却也不想睡下去。今天的月色很亮,清清朗朗的,不见雾朦,她觉得那像是很开心的月亮。
月亮凭什么那么开心?每日值夜在天上跑一整晚,有什么开心的?
大家都应该不开心才对,大家都不开心,才足够公平,才不会显得不开心的人太凄凉。
她要找一个同样不开心的人,最好是比她还要不开心的人。她如此想着,然后突然想到,明台殿里还有一个可怜鬼,失去了所有的亲人,他一定比她更不开心。
就他了。
她打定主意,下榻穿好鞋,还不忘到屏风旁拿了件外衣裹在身上。她一只手提着酒壶,一只手在指间夹了两只杯,扶着床框站稳了,一鼓作气往寝殿外跑去。
衔云吓了一跳,赶紧去追。
但彤华打定了主意今晚要放肆一回。她在铺满清辉的冰冷石砖上跑向那个被红墙围裹起来的鲜妍世界,足下越来越快,踏着云奔向她要寻找的人,一把推开了寂静的殿门。
第223章
两醉 要不要一起喝酒?
恂奇自知伤重,没有逞强,待到天色微暗时,见池中灵药已经效用不大,而自己的伤势也好了许多,便自行走出了浴池。
屏风那边已有仙侍准备的干巾和新衣。恂奇擦拭干净了,将那几件柔软的新衣抖开,铺天盖地一片月白色的料子,外衣上还绣着烙月雅兰的纹样,展开来时,便释放出浅淡的熏香气味。
他不大喜欢这种花,是从前在离虚境时,穿的衣裳上有这种纹样。亲近时彤华抚摸过他衣袖,曾经认出来过,如今又以为他喜欢,叫人给他准备了来。
恂奇没什么偏好,但此刻就是不想穿那件外衣,便只将里衣穿上,然后将素净的长袍披在身上,将那件外衣丢在了一旁。走到门边时,又停了下来,回去将那外袍搭在了手臂上。
他拉开房门出去,慎知正往这边走来,见着他便屈身一礼:“见过神君。我是少主座下主事仙官慎知,特来安排您的起居,请随我来罢。”
恂奇跟着慎知走到卧室,拾雨正巧将东西送来。慎知将漆盘上的药碗递给恂奇道:“药是我来安排,让拾雨亲自盯的,这是少主的近身仙侍,神君可放心用。”
恂奇接过,放在唇边时先轻轻嗅了一下,知道的确都是些对他伤情有益的药物,这才放心喝了下去。
慎知接过空碗,让拾雨先退,又对恂奇道:“少主去前吩咐,神君伤重,命我为神君查看,若有其余暗伤,立行诊断。还请神君配合。”
恂奇没有拒绝,让她顺着腕脉为自己检查,口中问道:“此处的医官呢?”
慎知道:“医官均属内廷司,每回出诊后各项事宜都要详细记录在案,若非特别,少主不爱用医官。”
她仙力运用十分迅速,极快便收回了手,退开一步对他道:“明日起我会吩咐一个专门司药的仙侍为神君送药,只作固本助愈之效,神君若另有需求,我再为神君安排。”
恂奇点头。
慎知言罢便要退出去,恂奇多问了一句:“此处若只有我独居,是否在殿中可以行动自由?”
“这是自然。”
恂奇多问这一句,自己便有了足够的理由。他方才进殿之时,便见侧厅隐蔽,又有个落地的天台,瞧着十分空阔风雅,此刻歇过许久,并不疲累,便往那处偏厅而去。
慎知并没有阻拦,甚至还问恂奇是否需要茶点之类,恂奇一概不需,她便退了出去,知道他图安静,便只让仙侍在外,不让入内打扰。
恂奇便闲坐在这天台的小垫上,看天空渐渐被夜幕笼罩。此处连月都和大荒不一样,相比得更加朦朦婉约,他心里想着大荒,便想着要去报仇,便想着要如何做,才能赢面更大,才能保住陵游。
他要想的事太多了,这样倚着木栏枯坐在此,吹着渐暖的春风,径自便到了夜深。
而就在这愈想愈深的时候,门扉径自被人推开,不小的响动惊动了他回神。他正想着是谁竟然如此,一回头便看见彤华站在那柱旁华丽的帐幕之下。
她一身干净的红裙,不见一点装饰,但衣料却柔软顺滑,折射着隐隐的流光,更反衬着她肌肤细腻雪白。她没有妆饰,连长发都一丝不绾,这么长长地披在身后,整个是简到极致的惊人美丽。
恂奇因她这样的模样微怔了一瞬,而她已脚下不停地冲他走了过来。她足下明显虚浮不稳,走到近前时被自己绊了一下,身子向前扑去。他立刻起了半身去扶,正叫她跌在他怀中。
她身子柔软,似乎又回到当年,与他的亲密习惯仍旧揉在骨血之中,万分自然地便顺着力道被他揽着坐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