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陵游靠近后将她抱在了怀里。
她本就是在碎片里半躺的姿势,他这样一动,便将整个身子护在了她的上方。她心里觉得不对,下意识便要挣扎,但陵游立刻压住了她,拿手臂和身体紧紧锢住了她。
“听话,别动了。”
他有些无奈,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窝,手掌就落在她的头顶,将她整个人遮得密不透风。
他的异常让彤华好不容易消散的恐惧卷土重来,甚至比之前更甚。她声音里霎时便带了哭腔:“你是不是受伤了?赶紧把翅膀收回来。”
他声音有些疲惫了,但还是带着笑意,故作轻松地拒绝她:“不收。神体破损之后,神元暴露在外,这种时候立刻就会被镇山鼎余力所伤。翅膀伤了,总比神元伤了好。”
彤华掐了他一把:“你翅膀伤了,难道神元不会伤吗?赶紧收回来,伤得少些,将来出去,我救你都容易些。”
陵游心里想:可你不行。
你的神体本就是破损的,如果再出现一点损伤,之前曾遭受过伤害的神元,就会直接暴露在镇山鼎下。
现在这样的时候——即便不是这样的时候,他也是不能让她受伤的。
这回不是在离虚幻境的时候了。他既然在她身边,就不会让她受伤的。
他忍住了断骨的痛意,对她道:“你安分一点,不要乱动,我也少受些痛。你就当可怜我,我将你保护得好些,出去以后,才不会在你寝殿外面哭鼻子。”
但她已经哭了。
她的眼泪染湿了他肩头的衣裳,散发出和他背后那些冰冷碎片所不一样的温暖。
她不敢动了。她知道自己此刻什么都做不了,而如果乱动,就像他所说,他只会伤得更厉害。
她将他抱紧了,口中急急道:“我提前给纯肆安排过的,她发现这边不对劲,立刻就会行动,也许因为镇山鼎会慢些,但她必然来了……你别害怕。”
陵游气笑了:“我不害怕。”
她哭着反驳道:“我才不信。”
于是他很诚实地说道:“好吧,我有一点害怕。但是只有一点。我还坚持得住,你别哭,哭没了力气更麻烦。”
彤华强自忍耐住了,把泪意和哽咽向下压了又压,在他的轻拍的安抚里平静下来。
他刚才还能说好多话,但现在却安静了,寥寥几句话也是轻轻的。她知道他的疼痛和疲惫,害怕他坚持不过去,主动和他说话。
“你是不是之前答应了赤芜,说要送她一只新生的灵鸟养着?去了定世洲几回都没有,赤芜不跟你说,但是心里还记着呢。”
陵游道:“没忘。那是属族新生的孩子,灵智都没开,我不是想捡一只聪明的给她吗?”
彤华道:“之前你说要回来,那话不知道谁传到颂意那儿去了。约莫是纯肆私下里教他的,他居然学会在我面前装忙了,想暗示我把你拉回去替他处理公务。”
陵游斥道:“他想得美!我即便回去了,也是翘着脚当大爷。”
彤华顿了一顿,心里迟疑纠结了好几番,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,缓慢地开口道:“……你兄长还活着。等回去了,若你想见他——”
“不想见。”
这次他打断了她。
他带着几分赌气,不满道:“他活着,但从来不挂念我,不想着要来见我。我不见他。他如果不先来见我,我也不会想要见他的。”
彤华静了片刻,问道:“你知道他还活着?”
陵游无声轻叹道:“糊涂了是不是?我把你从昭元手下带回白虹原的时候,是他来救你的。”
彤华这才想起来,对,是她一时紧张,忘了。
陵游又道:“不过我的确是在之前就知道了。在蒙山,我感觉地下有危险,下去找你,看见是他带你走的。”
他问她道:“他已经在你身边很久了罢?当初在三途海,是你救他的?”
彤华说是。
陵游的下巴蹭了蹭她:“谢谢。”
彤华心里有些不自在,但还是道:“如果你还是想和家人在一起,等出去了,可以去找他。”
“我不找。”
他再一次拒绝了,同她道:“都说了,我来到定世洲尊你为主,从此以后,我就跟定你了,我不回去了。”
从他答应了要留在她身边起,每一天,每一时,每一刻,每一件大事或小事,他都是为了自己而护着她,而不是因为最初的那句应允了兄长的誓言。
在他来到定世洲接下那朵跌落枝头的幼兰的时候,往生潭中对他原本混沌一片的景象,在那一刻也渐次清晰起来了。
没有人知道,他有多么喜爱她。无关风月,只是最单纯的喜爱。与她走过的这些年里,他没有一日,不因为与她相伴而觉得快乐圆满。
她对他那些独一无二的特别,是激起他对兄长愧疚的源头,也是他绝无可能放手的幸福。
他慢慢将手掌移下来,盖住了彤华的双眼,感到自己的掌心,慢慢地被热意濡湿。
他强忍着心里的不舍,对她道:“出去的时候,光太亮,别睁眼,要记得保护自己,记住了吗?”
一生都陪着她,一生都护着她。
至这一刻,他确信自己的确履行了这句诺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