符咒发作,在彻底剥除之前,尚需一段时间。
房外的结界牢固地布设开来,碎玉紧张地守在昭元身边,拉着她的手给她支撑,而彤华眼底流露出暗红色的光华,穿透了昭元的神体,看清她体内每一丝神蕴的分布。
她掌心结印正对昭元,她的神力一缕缕通过联系的脉络归于她的身体。
她在等最后的时机,必须要在最后一丝神息退去的片刻之前抽走长生骨,才能保住昭元的性命。
彤华的眼皮半垂下来,但却一眨不眨,眼底那一点暗光盘桓不灭,望着昭元神息一点一点流逝,等待着最后到来的那一刻,便要出手。
昭元所有神息慢慢褪尽,从四肢归于身躯,最后向着长生骨所出的位置退去。
眼见着只剩最后一分,彤华正要出手,众人眼前,却齐齐看到一道刺目的白光,呈弧形之势,从彤华背后绕过她,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直取昭元而去。
彤华无暇顾及为何房外的诸多使官都毫无反应,也无暇多想为何结界失效。昭元此时虚弱至极,早已无力抵抗,好在彤华反应极快,手掌收势变为一推,将昭元和碎玉彻底推入床帐之内的范围,一道坚牢的结界立刻将她们紧紧包围。
彤华非常清醒,此刻虽没有多余的时间追究,但优先是要保住长生骨不落于他人之手。长生骨没了就没了,但若是被人夺走,借此生出什么后患,那才是更麻烦的事。
于是她第一时刻选择了护住昭元,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,已经开始的化力无法暂停,最后一抹灵蕴就在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里,彻底消失在昭元的凡人之躯内。
彤华紧紧眯了眯眼,眸底深红之色渐重,仿若染血一般。
那白光速度极快,却只来得及撞在彤华那结界之上,只是它反应却也很快,一击不成便立刻改换攻势,骤然扭头扑向彤华。
彤华力量本就外放,优先确保可以绝对护住昭元之后,尚不及收手,而那白光却以更快的速度扑向了彤华因正在施术而前伸的手腕。
它十分果断而凶狠地越过,彤华手腕立刻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,其中的经脉骨骼尽数断裂,却因速度太快,甚至连血都没有溅出一滴。
彤华本就是心狠之人,虽失先机,却仍旧冷静自持,分明右手已经在瞬间彻底失力,但仍仿佛未被影响分毫似的,左手反手便将沉光自虚空之中抽出,返身迎敌。
她眼底敏锐,长剑径自劈入白光之间,而那白光越过她手腕后却还不算,分明已被沉光所拦向外挑去,却居然借势而断,将尾部朝着彤华迅速甩去。
彤华长剑一招便将白光遥遥挑开,可那光芒最后的一甩却正对彤华的上腹,径自从左向右将她身前整个横向切开,霎时便是一片血肉模糊。
彤华连遭两次重创,身体向后退去,重重地倒在地上,只勉强撑着后面那张矮案,才稍稍能直起些身子。
剧痛在此刻方骤然席卷全身,她整个右臂彻底麻木,甚至左手都无力执剑,让沉光一声轻响掉在了地上。
她手腕上的伤口喷溅而出一滩血液,只是比起她上身流出来的,却只是微不足道罢了。
在场之人,即便是昭元自己,都从未见过彤华在一招之内便被伤成这副样子。
即便是当初彤华在天雷之刑下受了重创,尚能咬牙保持站立的尊严,而此刻她倒在那里无力动弹,只剩下沉重而急促的喘息之声。
眨眼之间,杀机已至,眨眼之间,尘埃落定。
“彤华!”
昭元浑身无力,只能靠在碎玉身上,但骤然见彤华如此,高声问她情况。
但彤华没力气答她。
她尽量平复呼吸,想要运用神力去修补伤口,好在刚刚昭元神力归于她身,让她有些余力,只是神力涌到伤口处时便仿佛泥牛入海,毫无反应。
她的血顺着横跨半身的伤口迅速流出,浸透她整身衣裙,染红她身下神色的地毯,最后不断向外晕染流淌,直至紧闭的房门旁边。
冬夜寒冷,她的血也是冷的。
彤华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温度了,想究竟是什么东西,居然能伤到她毫无恢复之力,便侧首向一旁望去。
沉光将那道白光挑开的方向,那里如今安静地躺着一截鞭。
是倾城的鞭,是倾城此番陪她来的,如无意外,她此刻应该在房门外守着才对。
此刻只要一看就知道,倾城和东季等使官,恐怕已经凶多吉少。
但这截鞭子不会有伤她至此的力量。
这甚至不是一件神器,伤她都困难,更遑论如此。唯一的可能,就是那个用鞭之人,修为已高深到莫测之境。
彤华她已经无力去捂住自己的伤口,又或者是知道捂住也是徒劳,那些血液漫出的速度已经变缓,只怕不消多时,便会彻底流干。
她勉力抬起头,看向房门的位置,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,在此刻对她动手。
那人欣赏着她血液的流淌,此刻终于缓缓从夜雪里迈步而入。
房门没有推开,他的身形越过房门,渐渐在室内凝聚成一个完整的实体。
他干净的长靴就踩在她已经变得冰凉的积血之上,月白色的袍角随着他跨步而入的动作轻轻落下,却不曾弄脏分毫。
他远远地立在那一处,临风玉树一般的人物,长眉入鬓,眼如寒星,轻衫凉透。记忆中,该当是中宵月色微醉之意,可他眉眼微扬,竟平添三分狂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