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听闻“守墓”二字,心中实在不解,又问道:“何故为卫旸守墓?”
卫旸一个凡人,纵然做了国君有些功绩,又是如何引来了这些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紫星蛇族,心甘情愿地为他守墓的?
敬文听问,答道:“不为卫旸,为故人。”
彤华更觉奇怪:“皇后傅歆?”
敬文继续否认:“非也。”
她心里隐约觉得奇怪,心想莫不是又和蒙山下的无相木一样,藏了些天岁遗族?
但是陵游既然已经回了白虹原,应当已经从轮回兽那里知道了天岁遗族迁移的位置,将他们都移到白虹原了。
总不至于留在这里。
更何况,这些紫星蛇当年已经被认定灭绝,即便是当年守在无相木下的楹花精灵,兴许也并不知情。
他们时隔多年出现在这里,又是为什么?
彤华心中暗自盘算,一时没想出头绪,而敬文却又同她开口道:“彤华君不必对我等赶尽杀绝。我等在此守墓,绝不会离开一步,也不会滥杀无辜,若哪日真的消亡,也只会在这墓道之间灰飞烟灭,绝不会给地上之人添任何麻烦。还请彤华君罢手,休伤我族人。”
彤华看着他的眼睛,心中谨慎不休:“尔等已经魔化,早晚失去灵智,如何能保证你们将来绝不生事?”
敬文道:“如彤华君眼前所见,我虽被魔化,灵智犹在。我已对自己下过咒术,若将来灵智消散,不辨清浊,当即自绝,族人遂与我同死。”
他扬起手掌,自眉心越过,眉间立刻显露出一个清晰不已的咒印标识,颜色光芒干干净净,足见得力量强大,分毫未受魔气干扰。
“彤华君若仍不信服,可与我在此立约。将来若咒术失效不成,彤华君自可有所感知。”
彤华足下立定不动,并没有上前与他立约的打算:“你做到如此,只为守墓,此中意味,我难以信服。”
敬文看着彤华不可商量的强硬神色,微微一顿,收回了递出的手掌。
他十分平静地望着对面的彤华。她长剑在手,周身神力沉浮运转,光芒不休,红英与红莲两火交错,将她护在正中。
她甚少完全将这样的力量展露出来,但此刻毫不掩饰,打定了主意非要进去不可。
敬文注视着她,烈烈燃烧的红莲神火映进他的眼底,他幽紫色的眼眸都被这一团火光照出了几分温暖之色。
他问彤华道:“彤华君已经打定主意,今日非要进这墓室不可了吗?”
彤华定声道:“我非进不可。”
敬文听到这个答案也并不意外,他平静的脸上居然露出些遗憾,又或许还有些悲怆的苍凉,只是还未让人完全看清,他便已经合起双手躬下肩背,将脸埋在手臂之中,对彤华缓慢而又恭敬地行了一礼。
他声音闷闷地传入她耳中:“那就请彤华君恕罪罢。”
这之后,他身形矮了下去,重新归为蛇形之体。他线性的眼睛看了看她,吐了下信子,扭头就穿入蛇群之中,与他的族人们重新结合成了盘桓纠缠的一体。
随着他出面交涉失败,蛇群重新扬起了锐利锋芒,扬起头来对着彤华吐信示威。小奇再次向前震慑,这次已经毫无作用,它们毫无畏惧,甚至敢向着神火探头。
彤华一时没有动作。
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,并没有因为敬文三言两语,便要退回去的打算。
实际上,如她所言,紫星蛇已经魔化,将来失控的风险无法抹除,趁此机会她可施力,正是消除风险的最佳时刻。若是留到将来,再生事端,难保还有像今日这样天时地利的好时机。
何况,她一直以为这弗陵之中只保存着一把天子剑而已,但她下墓后的一切异常和变故都在告诉她,墓中远不止一把天子剑在。
里面必然存有更大的秘密,而这些魔化的紫星蛇在此,足可证明这秘密必然与大荒有关。
大荒是扎在彤华心头的一根刺,只要提到大荒,便无法不让她放松警惕。若今日她无法在他人之前得知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,将来,便有可能成为伤她的一把尖刀。
她绝无退避的理由。
而只在她微滞的这一瞬之间,蛇群“嘶”声不断,对着神火不断逼进,仿佛是十足进攻之势。彤华察觉到它们魔气加重,打算速战速决,立刻重新扬剑,再使杀招。
但这一次,被她挥出的红莲神火却不再具有如刚才那般巨大的威力了。
它依旧对彤华臣服、顺从,但却不愿再伤面前的紫星蛇群,在挥剑而出的那个当下,便开始示弱,直到在接触到蛇群之前便自行熄灭。
彤华一道重击,未见预料之中的力量,又眼看到神火示弱,眉头紧紧皱起,心中径自生出如对这神火主人一般的不满。
她从不对他示弱,所以,此刻也不会示弱。
她体内神力骤起,强行加重剑力,直接放弃了红莲神火对紫星蛇群的天性压制,打算用蛮力破掉紫星蛇魔性。
而她破碎神体因她此举负担加重,神力随她第三剑再起而迅速向外流失。
她是不顾一切,拿命去与对面的紫星蛇群相对抗,看谁能挺到最后,看谁能到达那一道墓门。
段玉楼见彤华冲击之势,心中万分惊骇,一边因她如此看重步孚尹而苦涩不已,一边又生出对她神体破损和力量枯竭的担忧与惊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