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华然明艳,在上天庭里也十分突出。
彤华垂眼看云瞻,轻飘飘地问道:“照你说,这礼送得不对?”
云瞻听见她的声音,下意识抖了一下。
捉拿妖狮的是陵游,长晔问的是彤华,莫非这送礼之人,竟是彤华?
云瞻不由抬眼看她。
她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可怖,云瞻明显踯躅,解释道:“狮族本就心高气傲,野性难驯——”
“吼——”
话音未落,只感一道疾风。云瞻下意识回头,看见那头本来乖得跟只猫儿似的的妖狮扬起头来,对他就是一个怒吼,前肢扬起,就要扑来。
“——这妖狮尚未驯化,岂能做礼送出。”
云瞻身形快速避开,嘴上却没反应过来,自将话说完了。
他偏头看去,只见陵游重新将妖狮的脑袋按下去,皮笑肉不笑道:“抱歉诸位,手松了。”
云瞻复杂地看着陵游,实在不知他是怎么个意思。
在一片安静之中,却有一女子,轻轻哼笑了一声。
云瞻循声望去,却是坐在彤华对面的一位蓝衣女子,面色高傲,哂笑道:“这位仙官原也是个以偏概全之人。咱们明宿小神王,纡尊降贵在定世洲做了这么多年的使君,可见狮族之中,分明也有不那么倨傲难驯的。”
诸仙垂首。
果不其然,彤华君遭了质问,霜湖龙女哪里能安静旁观?
云瞻看到彤华的眼神立刻刮了过去,瞧着平平淡淡的,却好像藏了刀子似的。而霜湖龙女面含挑衅的浓浓笑意,竟是分毫不让。
云瞻这才看到,方才那个在七重天将他点出来的武官,此刻就站在霜湖龙女身后,显见得是她的部下。
陵游侧目,淡声问道:“龙女羡慕?”
霜湖仿佛看不到陵游面对她时的那些桀骜与不屑似的,浅笑道:“彤华君从前狮群随行的大场面,见者有几人能忘?也不是谁都有彤华君的好福气,能得小神王的效力。”
云瞻听到这话方才恍然,这陵游真身原是只神狮,难怪方才他说完那句话,陵游要拿那妖狮吓唬他。
霜湖这话说出口,仿佛是吹捧之语,但即便是云瞻这样不知情的人,都能听出其中浓浓的讽刺之意。
他明显能感觉得到,在霜湖龙女这句话说完之后,彤华的眼神更凉了。
昭元就坐在彤华邻座,此刻余光瞥见彤华表情,立刻开口打断霜湖龙女,道:“那都是彤华幼时顽劣闹出的笑话。龙女不曾在场,怎么倒说得像亲眼看过似的?”
她一副好姐姐的模样,在为彤华开脱解围。
在场人见到这一幕,纷纷又一次在心里感叹,昭元君不愧是定世洲未来的继任神主,当真是好气度。
比其妹阴晴性情,不知好了多少。
而霜湖龙女是长晔得力臂膀,既然针对彤华,自然也针对定世洲。
她干脆直接调转方向,同昭元道:“昭元君好气度,果真大方明理。既如此,方才这位仙君口中所说惩罚,昭元君可认?”
说到底,天界是神族的地盘,所有规矩如何解释,不过是这几位动个嘴皮子的功夫。妖狮这一场小乱子,能在陵游回来之前揭过,就证明不算大事。
上天庭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,无缘无故惩罚一位天神,霜湖和昭元没什么大仇,也不是非要逼她受罚不可。
但是既然今天争执起来,不过是借故开口,要下了定世洲的脸面,免得她们一贯嚣张猖狂,骑到天界的脸上。
云瞻这才了悟方才彤华和陵游的表情是什么意思。
彤华一向和昭元不对付,乐得看她受罚,但是姐妹同属定世洲,又要回护定世洲的脸面。
何谓一损俱损,二人岂能不知?
她们姐妹,是又想给对方颜色,又不能鹬蚌相争,让旁人占了便宜。
昭元唇角含笑,目光转向上首,同长晔道:“此事既出,我自无可辩驳。既是帝君要赏这位仙君之请,我又岂好驳回?”
她口中如此说着,人却没有动作。在她话音落定的瞬间,她身后随侍的使君立刻上前,自愿为她受罚。
定世洲的位置摆在那里,罚是不会罚的,长晔淡淡揭过,打算赏云瞻一个武官去做。
云瞻无所谓这事怎么处置,上面怎么说,他就怎么听。但这一场剑拔弩张的局势在此刻的调解中忽然平静下来,怎么看都有种虎头蛇尾的诡异感。
他总觉得这事应该没完。
果然,他低着头,听见了来自彤华的一声嗤笑。
她偏不是明理的人,偏不让这事过去。
彤华一把将手中酒盏向前掷了个粉碎,冷笑道:“霜湖龙女非要论罪行罚不可,看来今日监刑之人是有了。既如此,今日罪者,不妨论个分明。”
她语气咄咄道:“我倒是奇怪。礼官应是当场验过那妖狮禁制,才敢置于此处。怎么这么巧,开宴时让它跑了出来,惊动了帝君,又全身而退,还赶上两道天门守将,都恰巧不在当场?”
霜湖怒道:“彤华,帝君面前含沙射影,你好大的胆子!”
彤华道:“上庭无小事,我是为了天界安危着想。”
霜湖冷笑道:“天庭运行周转,自有法度规矩。何时轮到你来揣测,你来做主?”
彤华抬了抬下巴,倨傲道:“龙女倒是界线分明。我倒要问一句,既是各司其责,明宿神王愿意托孤与谁,轮得到龙女过问?陵游愿做璇玑使君,此乃定世洲事务,何时又轮到龙女插手?你冒犯于他,将神君与此妖狮相提并论,这可是南海、乃至天界该有的礼节规矩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