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说了,鬼藤草是怎么流通到人间的,她难道会不知道吗?
张二狗无聊地摆弄了一下手里的鬼藤草:“看出来了,不然也不会拿这东西来问我问题。”
这东西在鬼界随处可见,算不得什么宝贝,也算不得是什么破烂。破烂是他没有的东西,但鬼藤草,他都不用收,只要愿意走两步,唾手可得。
他非常无语:“你可以不问的,反正那个问题的答案你也知道。”
彤华想起自己看过的关于他的资料,什么回答起问题来一字千金,多一字都不肯多说,如今看着可不是。
她挑了挑眉:“你还跟我聊上了?”
张二狗点点头,肯定道:“聊天对我来说也是很珍贵的事情,而且最重要的是,这些废话没什么用,是纯粹的破烂。”
他当鬼当久了,脸色惨白,但是笑容十分灿烂,眼睛都笑得弯弯。
他十分真诚地看着彤华说道:“看在你今天和我聊废话的份儿上,我可以回答你那个真正想问的问题。”
鬼藤草确实不是彤华想问的问题。他看出了她胡搅蛮缠之后真正的疑惑,这让她对这个鬼的业务水平放下心来。
于是她此刻才道:“我在找一个鬼魂,遍寻无果。”
张二狗拍拍自己的胸脯,自信道:“我当什么事儿呢,原来是找鬼啊,这多简单啊!什么名字,什么特征,说来听听?”
彤华一字一定:“赵琬。”
九国时期的赵王姬、薛王后、薛太后,赵琬。
在她死后的许多年里,彤华在许许多多个不同的地方,见到了自己在人间认识的故旧,只有赵琬在身死之后彻底消弭了踪迹。
她没有轮回,不在鬼界,也不在人间。她仿佛是光线熄灭后就消失的影子,再也没有让她寻找到一点蛛丝马迹。
张二狗呲着牙笑了:“这问题,问得多巧啊。”
他迎着彤华注视着他的目光,回答道:“我见过这个鬼,她来找我买消息,用一个破烂的平安结,买长生骨的消息。”
彤华对后面那一长句话没什么兴趣,只是听他说“见过”,目光瞬间便沉下来:“她在哪?”
张二狗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,道:“不行,不能说。”
彤华冷笑道:“世上还有你不做的生意?”
张二狗解释道:“生意自然是要做的,但是买卖相抵,得一笔一笔算明白了才行。她来问我长生骨在哪,还给了我破烂,但我没答上,这算欠了她的。既然欠着,回头还要还,就不好把她的消息再卖给别人了。”
彤华嗤他道:“你也有答不上来的问题?”
张二狗讪讪一笑,道:“能答是能答,但是不好答。我虽然已经死了,但我和活着的时候一样,死了也是个惜命的鬼。长生骨在哪,我即便知道,也不能说啊。”
他身体前倾,微微掩口,压低了声音道:“姑娘身份特殊,看在今天和姑娘相谈甚欢的份儿上,我实话说了——我是个鬼,我归鬼王管,鬼王归魔尊管,我怕鬼王,也怕魔尊啊。”
于是彤华问道:“怕薄恒,不怕我?”
他立刻轻松了,又懒懒地坐回去:“你又不是鬼,我怕你干什么?”
彤华垂眼看着她,搭在膝上的手指点啊点的:“和有趣的人聊废话,我倒也不会觉得无趣。但和不识抬举的聊,我就没什么耐心了。”
张二狗拱了拱手,笑道:“谢谢姑娘称赞,可有一点我要澄清一下——我是鬼,不是人啊。”
他的废话是真的很多。
彤华开始威胁他:“外头那间赌坊,我来时也瞧了一眼。只要我乐意,只消半个时辰的功夫,我就能让它的资产翻上二十倍。”
张二狗本就惨白的脸,因为这一句话,变得更白了。
他非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,挣扎道:“你不能这么做。”
“我当然可以。”
彤华挑挑眉,继续道:“除了赌坊,还有客栈、酒楼、食肆、当铺……那一整条街,只要我想……”
她的手指向上扬了扬,一个很自信的手势,未尽之言都在这一个动作里表达得淋漓尽致。
他更痛心了:“我诚心诚意和你聊天,你居然这样威胁我吗?”
鬼王明鉴!魔尊明鉴!他的钱是真的多到再多一点都会让他万分痛心的程度啊!!
作为整个地界最富有的鬼,没有什么是比赚钱更让他感到痛心的事情了。
他给饿死鬼开食肆,吃够五碗就免单;他给酒鬼开酒馆,两坛不醉就免单;他给赌鬼开赌坊,就差把骰盅做成透明的了,进来的鬼哪怕连个抵押物都没有,他都能先借再还,还能保证他们出去的时候必然能大赚一笔。
即便如此!即便张二狗还亲身上阵,每天缩在街角,拿自己的宝贝去换别人的破烂,可是每日回去盘点资产,依旧是出不敷入。
他当初死得很容易,但赚钱比他死得还容易,这让他绝望。
彤华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,他纠结万分地和她商量:“我也是个有原则的鬼,如果你能给我个破得不行的破烂,我也不是不能和你做这个生意。”
他看着彤华的脸色,又退让了一步:“没有破得不行的,一般破的也行。”
彤华靠在椅背上,扬着下巴直接拒绝道:“我说过了,我富贵无极,没有破烂给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