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冷笑一声道:“这么大一片伤,那真正是刀伤、剑伤,什么都看不分明了!”
他话里话外,分明就是在说单慕知才是真正的凶手,自导自演了这么大一出戏,故意要将别人的注意力移开。
单慕知与此人之间不算仇敌,却有些利益上的龃龉,平时大家面子上都做得和睦,今日也许是他行动强硬,到底也叫对方有些不耐烦了。
单慕知于是冷声不屑道:“正是因为我迟去了些,所以才有嫌疑,这么把我手臂伤了,正好嫁祸在我的身上。这样愚蠢的伎俩,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,也就你愿者上钩,蠢得没边。”
那人被他嘲得没脸,更加口里不顾分寸:“你杀妻也不算毫无理由,谁不知道你和闲云山庄的霍庄主——唔——”
话音尚未落定,另一边一直默默无声的桑旻已然出手。他袖中薄刃自指间飞快弹出,正打在那人一张一合的口齿之间,那人捂着嘴弯下腰去,一时鲜血直流,舌头已然换了地方。
这下他才冷静下来,想起桑旻在江湖上的名声。
其父虽然手段狠辣,还算讲些道理,这位少主年纪轻轻接手幽冥殿,行事风格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也就是这些年他为霍云栖长居北境雪山,才在江湖上出现得少些。
是他一时大意了,居然忘了桑旻还在这里,就敢提起霍云栖。
那人和手下恶狠狠地看着桑旻,没一个敢出声动手,反驳桑旻。
正此时,翁文石开口了。
“此事绝无可能是慕知行凶。”
他非常沉静地站在单慕知身前,一字一言落地有声:“我亲眼见证他与小女两情相悦,绝非假意,知他用心,才同意了这桩婚事。他与闲云庄主自是好友相交,无关风月,更不必牵涉其中。”
翁文石的目光和语气都坚定,即便翁念念死去尚无多时,他还沉浸在万分的悲痛里,但他依旧给予了单慕知全部的信任,不允许这里有任何一个人来质疑他的清白。
“今日得罪各位英雄,我在此处向诸位致歉,但却绝不后悔。方才验伤未完,还要继续进行,待所有人今日验过,方可回住处休息。方才已有人去追那凶手,在没有新线索之前,谁也不能离开清子山!”
--
翁文石说到做到。
他查完了众人的手臂,也没有多加为难,道歉后便请众人回住处休息,但却不肯打开山庄大门让人离去。
深夜,单慕知见过翁文石,从他居所出来,而后去往山庄密室宝库,取了灵药鬼藤草。
这鬼藤草十年才能长成一株,直到他进入密室之时,都还长在泥土之中。他取了绢布,将土壤和根茎包裹好,又仔细地收纳在绢袋和木匣之内,才取了出去,往钟琰娘的住处而去。
原景时一行人初初来到那日,单慕知曾专门去他们暂居的院落,和钟琰娘重逢共叙。那时钟琰娘特地叫来了原景时和岑姚,说起此来请求。
单慕知近年来用不上鬼藤草,既然钟琰娘来提,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,当即便应了下来。只是后面出了这档子事,钟琰娘也就不再好提。
但单慕知记得。
他特地叫人去给钟琰娘传了话,他来到时,虽然已经很晚,但原景时、岑姚与钟琰娘、顾均夫妇,都在堂中等候着他。
见到他来,钟琰娘原打算安慰他一番,让他节哀,只是看到他疲惫又低沉的神色,一时又没有开口。
说得越多,伤处越疼,何必多言?
单慕知自然读得懂她眼中关怀,只是浅浅点头示意自己无事,而后将手中木匣交了过去。
“鬼藤草在此,七日之内最好使用,否则药效渐散。”
岑姚珍而重之地接过。原景时想到兄长总算有救,十分恭敬地对着单慕知一礼:“多谢单庄主救命之恩!来日若有事,我定全力报答。”
单慕知连忙相扶:“公子不必客气。我懂亲人出事的着急,若能相助,自不会袖手旁观,不算什么大恩。”
岑姚递给他一个药罐并一个药方,道:“我瞧庄主今日受伤,已经见骨,此药虽不珍贵,涂抹却有好处。佐此配方长期服用,对庄主伤处有益。”
她今日已经给他留了药,晚上又送,单慕知没有拒绝,收下称谢。
他没有再继续多余的客套,转身看了一眼钟琰娘,对她道:“我方才从我岳丈住处出来,发生的事情,我已然与他尽数谈过。”
钟琰娘眼睫微动,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。
不管是为什么,他杀了翁念念是事实,这件事,他已经全部告诉了翁文石。
单慕知又对原景时道:“鬼藤草不能耽搁,再者,公子原本与这些事没有关系。今晚寂静无人,我送几位下山离去。”
原景时心中自然是想要走的,但于道义情分,都不能这样轻易离开。他正要开口说话,顾均在一旁同他道:“庄主说的是。公子有事要紧,不必久留,再者,幽冥殿在此处,小岑姑娘也不安全。公子带着小岑姑娘先走,这里一切,有我与琰娘来办。”
钟琰娘也有留下的意思,听顾均如此说,立刻附和。
于是原景时也不多言,和岑姚回去拿了行囊,立刻跟着单慕知向外走去。顾均和钟琰娘一起,送他们到山庄之外。
单慕知没有走大路,反而是带着他们走了一条极隐秘的小路,从他院中一处花园山洞进去,走了一截密道到山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