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这几天,他竟然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被这只小家伙爱护滋养,真是卑鄙无耻贪婪自利!波诺貌似没别的朋友,只能永远孤单地住在救生舱里,时不时打捞些需要被拯救的生命。长此以往,就连上帝都不免出现遗漏,救世主也应该被照顾,被给予眷注和真挚的爱。
不过塔齐欧转念一想,如果教授是异种,那么身体的原主人很有可能已经死了。他是怎么死的?自杀?使命?还是被波诺——不,波诺不会。
就算是,那又怎样?
往事无可厚非,重要的是珍惜当下。
慢慢地,塔齐欧不再受波诺掌控。
这些动作他已了然于心,并且能够在基础上创造出新的动作。他开始感到自由、快乐、随心所欲。他们几乎跳遍除芭蕾外的所有舞种。那一刻,塔齐欧觉得自己仿佛又做回了水母,甚至比水母还灵动。
“陪我长大,好吗?”
波诺紧紧抱住塔齐欧,脸蛋贴在他的心脏上。
“你什么时候长大?”
“永不。”
塔齐欧心底暖融融的,缓缓开启唇瓣——
倏尔间,他瞟到一个人类的身形。
那身影背对着他,孤独地在舞池中跳探戈。周遭生物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。
“他好像疯了。”
“怎么会把人类放进来?”
“离远点,脏死了!”
它们讨厌他、唾弃他。鄙夷与排斥、愤恚与作呕,是它们对待人类仅有的态度。塔齐欧则直勾勾地目视前方,他轻轻推开波诺,两条腿不受控制地朝那边走去。
忽而身影转身。
“莫里斯?”塔齐欧伸出手,抓了个空,像试图捕捉光线的向日葵、画家,抑或是蝴蝶。
“莫里斯,你能看见我吗?我是塔齐欧。”
他想起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正式的自我介绍:“你好,我是塔德乌斯·奥沙利文,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但这束幻影似乎什么也没听见。
灯光亲吻人类的眼皮,莫里斯脸上带着神往、哀伤的微笑。破衣烂衫、形销骨立,干裂的皮肤间印着一道道不可磨灭的狰狞疤痕。
他不应该有任何疤痕,他本可以完好无损。
莫里斯看不见塔齐欧。
在场所有生命都能看见塔齐欧和莫里斯,塔齐欧也能看见莫里斯,但是莫里斯始终无法看见塔齐欧。
为什么?
为什么要这样?
塔齐欧数度战栗。
他弯下膝盖,坐到他旁边。他不再想把这只人类推开,他只想守着莫里斯,坐在这里直到永恒,哪怕他深知自己看到的只是一束无法触及的光。
因为他爱他。
相爱,错过;孤身一人,静静等待……
音乐将他们与外界隔绝。原来莫里斯也会有主动跳舞的时候,可惜他腿脚太老,跳出来的探戈还不如以前的猩猩舞呢!因此白脸僧面的治安官迅速赶到现场,把这只“大猩猩”给架走了。塔齐欧咧嘴一笑,接着耸起肩膀,在痉挛与嘶哑的痛哭中趋于窒息。
他几近沉睡,或与之一体的——死亡。
“我们回去睡觉。”
波诺跑来扶起他,两颊同样挂着泪珠。幸运教授并不知道这是什么,也不明白它们意味着什么,只察觉到身体九处神经出现异常,某三个器官在隐隐作痛。当触及到塔齐欧的脉搏,波诺才洞悉了这一切本源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,教授……”塔齐欧捂着自己的心脏,半吐半咽,“我想回到莫里斯身边,你可以送我回到他身边吗?”
波诺:“你就这么爱他?”
“一直都是。”
这次,教授沉默了很长时间。
“好,明天我送你去见他。”
第99章 治疗舱 06
99
波诺戴上橡胶手套,双手伸进红色漩涡,挖出一团碎肉,其中掺有大量断截羽毛。
血水滴淌,被地板清理或吸食。塔齐欧按照指示用烧杯取了1000ml疗养液,看教授将血肉倒在里面,猩红瞬间扩散,肉末慢条斯理地自液体表面参观到内部,并成功到达杯底。
“这是……?”
他刚被叫醒,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波诺:“她叫珀尔——我的信使,负责为我传递世界新闻和通告,不限时空维度。她应该是离开我太久,忘了出入口不能走的事。”
塔齐欧没说话,只静静地注视着烧杯里的珀尔——鲜血一点点聚拢、隐没,液体归于清澈,碎烂的五脏六腑恢复生机。粉色身躯被羽翼包覆,是一只漂亮的白鸽。
珀尔扑腾出来,落在波诺肩膀上,用偏头蹭脸来表达和挚友重逢的喜悦。
塔齐欧:“祝贺你们。”
今天他就要回地球了。波诺曾说,宇宙是一个大沙漏,时光如流沙,三维和四维设立于两端;他们的救生艇,则是中间的细孔。
“珀尔采了些地球资讯,21世纪中叶的,”电波直入大脑,“你要听吗?”
21世纪中叶……
好遥远的年代。
距离塔齐欧上次待在地球,隔了100多年。
可是……
他突然想起玛雅人的预言。
波诺并没有提到世界颠覆。
预言失误了?
塔齐欧只点头道:“听听看。”
波诺吻了吻珀尔的脑袋,将她放飞。
白鸽环救生艇翱翔,释放出清脆美妙的女声:
各位听众,现在为您播报一则突发新闻。
昨天下午,一名韩国首尔男子在家中遭遇了不速之客——竹节虫的袭击。据报道,该男子在沐浴时,一群体型较大的竹节虫突然出现将地漏顶开,直奔该男子爬去。男子惊慌失措,不慎滑倒,口腔及肛i门遭到近百只竹节虫恐怖侵袭。这场意外事件让该男子感到极度不适与恐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