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太傅是李皇后母族之人,一把年纪为人古板的很,更是为李皇后之话马首是瞻。
穆翎心道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,他只得继续奋笔疾书。
直到手腕写到酸痛不已,穆翎这才发觉崔羌不知何时立于书柜旁看书去了。
崔羌还是傍晚那一身黑袍,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厚重的披风还未解下,他将笔搁置在笔筒内,伸手拉自己披风上的系带。
已入秋的时节,夜里起了凉风,最是易感风寒。
阿兰早已让人在书房内备好火盆,反而让殿内温度烧有些燥热。
“过来接着孤的衣服。”
太子殿下一惯都是被人伺候的,这解下的披风怎会在自己手上。
他脱口而出,只可惜这殿内暂无他人,只有崔羌。
“殿下这是在同属下说话吗?”崔羌甚至动作都没变一下,翻了一页纸才慢慢开口道。
太子殿下理所当然,“这里还有别人吗?”
“以为殿下不想同属下交谈呢”,崔羌这才将目光从纸上移向他,不由失笑,“殿下可是都抄完了?”
口都开了,穆翎后悔也来不及了,只能忿忿道,“又无人帮孤,估计一夜都抄不完。”
崔羌唇角弯了弯,故作叹气道,“殿下若是不到处乱跑倒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凄惨。”
“你!”崔羌这厮生得倒是好看,可惜偏偏长了张嘴,穆翎内心腹诽。
“殿下莫生气,属下只是关心您罢了。”崔羌将书本放回原处,提步走向他,面上挂着轻笑,“属下帮您。”
门扉渐开,阿兰将手中的食盒置于殿中的八仙桌上,对穆翎行礼。
“殿下,奴婢将小夜宵放这了,您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。”太子殿下的披风十分自然的被她接过。
殿门开了又合,凉意也被挡门外,殿内又只剩下两人。
穆翎看了看手中的纸,又看了看他的影卫,崔羌心领会神,弯唇一笑道,“您饿的话去吃点东西吧,剩下的交给属下。”
穆翎心中狂喜,但还是装作不慎在意的模样,狐疑道,“你的字能写得和孤一样么?”
“模仿字迹有何难的。”说着崔羌已经将穆翎那未抄完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写下了。
字虽不精美倒也排列工整,与前面的字如出一辙,确实很像太子殿下的字了。
“那便辛苦你了。”穆翎客气了一句便欢快的奔向八角桌。
盒盖一被打开,殿内就响起穆翎的惊呼声,“居然还有莲花酥!怪不得阿兰姐姐这么久才来。”
崔羌看向他,少年的心思如同他那张洁白的脸,干净、澄澈。
他的情绪总是轻易就被发现,易生小脾气也易满足,毫不保留,简单到过了头便让人有种想要靠近休憩的欲望。尤其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眸,总能让崔羌自己也眉目舒展。
待吃饱喝足后,穆翎单手托腮望着窗外,树影晃动得十分厉害,想必外头应是冷风呼啸。
百无聊赖的太子殿下又不经意看向了崔羌。
那人端坐如松,对大多数人都是一副淡漠有礼的模样,和自己说起话来还十分讨厌,但就是会给他一种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感觉。
太子殿下无论与谁待在一起都从未花心思去猜测谁,唯独他的这个影卫,总感觉像是隔了一层雾,想看清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。
“殿下若是休息够了便过来接着抄书吧。”懒散的嗓音传来,穆翎使劲摇了摇头,心道自己这是疯了吧?想这些做什么,随他是什么样的呢。
可他却莫名有种心思被戳穿的窘迫感,他仓皇转移视线,本想假装糕点还没吃完,但是空空如也的高足盘就摆在桌面,只剩残渣。
“孤吃太撑了,需要站着消消食,你接着写嘛,孤看着你写就好。”或许是刚刚吃了清甜的花糕,太子殿下的嗓音也甜腻腻的。
穆翎自己没觉得,但在崔羌看来,这语气和撒娇没差。
他眉梢微挑,点头赞同,“殿下这算盘打得不错。”
“孤说的都是真的!”穆翎腼着脸扬声道。
“好,是真的。”低沉慵懒的嗓音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更加富有磁性,穆翎莫名有种被人逗趣的感觉,不由得面色一热。
他还想反驳奈何一时无言,思索片刻,还是回到书案一侧坐下同崔羌一起抄。
“孤才不是想偷懒,大不了我们一起抄。”
崔羌手中握着的笔未曾停过,他唇角轻勾,侧头瞥了一眼身旁穆翎,眼神显然是不置可否。
殿内烛火一点点燃尽,夜阑人静,连呼吸声也显得格外明显。
崔羌垂首将目光转移,一直抵着额头,点头如捣蒜的少年,终于抵不过困意侵袭,伏在书案浅睡过去。
小太子的侧脸在烛火的映衬下,倒更加显得白净如雪,五官也更柔和静谧。
崔羌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侧脸,指尖一触即分。
随后,他俯身,将穆翎轻轻打横抱起,放在离书案不远处的一方矮榻上躺着,动作十分轻柔,却还是让穆翎下意识皱眉呓语。
崔羌低声似诱哄,“殿下,已经很晚了,安心睡吧。”
穆翎意识本就混沌,脑袋里只迷迷糊糊听见一句很晚了,便彻底安心熟睡过去。
天色渐明,穆翎悠悠转醒,随着他坐起身的动作,身上的白色狐裘掉落在地面。
一时还没反应过来,他就瞥见了书案上的书卷。
“抄书!”
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,还睡到了榻上?穆翎连鞋都顾不得穿,连忙奔向书案。
胡乱翻开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,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