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……”齐光哽住了。
裴珩也是一怔,压低冷眉,嘴角隐隐抽动了两下:“谢瑾,你说什么?”
谢瑾又缓声而咳,撑着稍坐直了些,而后抬眸望着裴珩,语气温润坚定地对他说:“这枚鹂鸟钉,我收下了。”
永安殿的门窗紧闭着,却无端一阵风动,将炉内最后一段香吹落成了灰烬。
谢瑾在世人眼中是块无暇美玉,芒寒色正,磊落坦荡地立于这乱世之中,是那些背井离乡、骨肉离散人们的一丝希冀。
可裴珩恨透了谢瑾。
十年来,他用尽了各种心机手段,无一日不想狠狠扒了那层高洁的皮囊,亲眼看一看卑鄙、龌龊、虚伪、下贱的谢瑾,会是什么样?
万一比自己还要不堪呢?
可惜,谢瑾不仅生得耐看,心性也耐磨。
他越是被折磨欺负,就越衬得他坚韧柔软,也越显得裴珩对他的所作所为卑劣而可笑。
——就如同今日一样。
谢瑾这坦然接受的态度,无疑反向惹恼了裴珩。
那股积压多年的胜负欲又一次充斥了裴珩的内心,恨与不甘交织错乱,几乎要令他发疯,逼他抛弃这十年来在宫里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教养,露出那卑劣龌龊的秉性……
“给朕滚。”裴珩用最后的耐心对齐光下令。
齐光见势不好,还是冒死大声进言:“皇上,前殿丧仪已经——”
“滚!”裴珩临近爆发边缘。
殿外又冲进来两名殿前司护卫,将齐光强行拖了出去。
门一关上,谢瑾的双手手腕就被裴珩用虎口卡着,狠狠架过了头顶。
他病体未愈,抵抗不过裴珩突如其来的蛮力,露出惊恐之色:“裴珩……你要做什么!”
裴珩没有亲近之意,却一把将被子都掀了,以逞凶斗恶的架势翻身上来:“既然收了这鹂鸟钉,就是朕的弄臣。弄臣是做什么的,皇兄从小就在宫里长大,不会不知道吧?”
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谢瑾的耳边轰然炸开,衣衫下的肌肤犹如被烫伤一般,疼得几乎能溢出鲜血。
见他挣扎着要从床边逃,裴珩心中竟生出从未有过的快意,无端兴奋,一把将人给拖了回来,死死摁着:“怎么,皇兄竟也有怕的时候?”
“你一定是疯了,裴珩,清醒点!我可是你的兄长……唔!”谢瑾的身体被翻了过来,痛骂的话都被闷在了枕头里。
“兄长?你算朕的哪门子兄长?你也配!”
裴珩觉得可笑,贴着他的耳咬牙道:“父皇在时,朕尚且装装样子!如今父皇都不在了,朕,只想要渎神。”
此时外头传来数百高僧为雍宪帝祈福诵经的声音,肃穆空灵。
“裴珩……!”
裴珩没有停的意思,益发野蛮而凶狠,动作残暴到没有一丝情分可言。
隔着两人的衣物,他使的全是冷硬泄愤的手段。
两人都无法从中感受到快意,血肉渐渐模糊,只有痛和恨在激烈碰撞。
裴珩觉得这样还不够,他又一把从后面用力拽住了谢瑾湿漉凌乱的头发,胁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。
这样的表情才对……
就应该痛苦,就应该无助,就应该备受煎熬!
要是再多几颗眼泪就更好了,裴珩止不住生出这样的念头。
可惜谢瑾忍耐着紧咬牙关,他身上已经出了大片的血,可却连声呜咽都没有。
反倒是裴珩没能克制,在最后关头忍不住低吟了一声,“皇兄啊。”
第5章 问罪
哀号彻天,迎丧队伍已从玄礼门出了宫。
永安殿内残留着黏腻的腥气,犹如一床浸满血水的被褥压在胸口,如溺水后的死里逃生,闷得谢瑾透不过气。
“殿下……”
齐光“咚”的一声沉重无力跪了下来,痛苦自责道:“卑职无能,没能拼死护住殿下,才令殿下受此大辱……是卑职的错!”
“殿前司乃天子之卫兵,职责是戍守京师,齐光,你没有错……”
谢瑾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轻轻一动,浑身就疼得直钻冷汗,还是费力撑着精神:“你先起来。”
齐光抬头又一眼注意那枚耳骨钉,比寻常耳坠要大上许多,鎏金点缀,鹂鸟通体皆是褐中透绿的翳珀,倒是意外与谢瑾的瞳色呼应。
连世间最好的金玉都配不上谢瑾,这种作践人的玩意又怎能戴在他身上?!
见他还是失神跪着不动,谢瑾无奈道:“你这样跪着,如何帮我取药?”
齐光听言一愣,忙擦了擦泪痕起身,到一旁的药箱翻找出一瓶金创药,然后小心翼翼地揭开被褥。
“这……”
齐光一想到这伤是如何来的,还是觉得一阵触目惊心:“要不卑职还是去请信得过的御医来!”
“不可……”
谢瑾接过那瓶药,蹙眉吃力说:“弄臣之计,多半是司徒钊利用我离间裴珩与北党关系的招数,不出两日,满朝都会知晓裴珩赐我鹂鸟钉一事,届时必定生乱。若还传出他对我犯浑……无异火上浇油。”
他忍着痛,缓缓呼出一口气:“小伤而已,我自己上药处理就好。”
齐光如鲠在喉,握拳道:“殿下向来以大局为重,这些年斡旋在先帝与皇上之间,已是极力忍让!可要是连今日这口气都能咽下,难道、难道您真甘心入弄月阁当皇上的——”
宫里人背地里称呼弄臣,还有许多难听下贱的字眼,他当着谢瑾的面实在说不出口,只好偏头暗恨。
谢瑾亦不太想回忆方才所经历之事,他暗攥紧身下的被褥,目光黯淡了几分:“裴珩无非是想羞辱我,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私怨,我也盼着有一日能与他好好清算。可是齐光,来不及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