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,她便示意身边嬷嬷退到院外,不要打扰他们。
谢瑾会意,也对灵昭道:“你也退下吧,今日之事,不必报与皇上知晓。”
灵昭:“是。”
谢瑾搀扶着她坐下,又为她沏上热茶,“弄月阁路远,母后想见儿臣,吩咐一声即可,何必亲自过来。”
袁太后环顾这院子:“弄臣们都已被皇帝遣散,如今这地儿倒成了宫里难得的清静之所。皇帝又盯得紧,要是在别的地方,恐怕你我母子还真不能好好说上话。”
谢瑾尴尬一笑:“皇上也是担心母后动怒,再伤到您的身子。”
袁太后:“他的心思如今只在你身上,哪还会顾及哀家死活。”
谢瑾抿唇无言。
袁太后没有去碰谢瑾为自己倒的茶:“如今宫中皆在传,说你不日便要离开建康,前往大都,可哀家见皇帝那般沉得住气,便知道这其中多少有蹊跷。你与他,可是在盘算着什么?”
谢瑾视线微落:“瞒不过母后,是为了营救前线将士的权宜之计。”
“哀家不懂朝政,也不懂兵法。哀家今日来,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件事。”
谢瑾心中一凛:“母后请说。”
“阿瑾,还记得先帝驾崩前,为你所留下的那封遗诏吗?”
“自然,记得……”
“你和谢茹混淆皇室血脉,按说十年前便该将谢氏一族诛灭。可先帝排除万难,执意要留你性命,且为你计之长远,知道阿珩上位后必会索你性命,想法设法保你无虞,你可还记得是为了什么?”
谢瑾稍哽:“是为了……大雍江山社稷稳固,让儿臣毕生所学有所用。”
袁太后惋惜叹道:“那你今日所为,岂不是与先帝当年对你的期望背道而驰?退一万步说,若没有先帝圣恩宽恕,你今日又岂能与阿珩化解恩怨、心意相通呢?”
谢瑾鼻尖微涩,轻声吐字:“儿臣是有错,可除了那情字之外,儿臣毕生循规蹈矩,筹谋皆是为了大雍……”
“不管是为了私心,还是为了大雍,你总该想得更长远些。”
她看起来仍是那个慈母,可眼神终归与以往有些不同,更像一个在后宫沉浮多年的皇太后:“皇帝已为你疯到了此等地步,你可想过,若是他今朝为你刚愎自用,对抗天下臣民,四年后却要眼睁睁看着你抛下他死去,到时他一人孤立无援,遭受世人唾弃留下恶名,又该当如何?倒不如借此机会在异国他乡,杳无音讯,好歹给他一个念想,渐渐淡了。”
桌案上的策论迎风翻动,谢瑾心头麻木,陷入沉默。
他未尝没想过自己的大限将至,甚至每日都会想起,几乎成了一种执念。
他因此变得自私,变得侥幸,变得贪婪,恨不能将与裴珩的每日,都当成最后一日来度过,不想留下半点遗憾。
“阿瑾,长痛不如短痛,于你、于皇上来说,都是如此。”
第97章 难舍
龙榻。
红绸蒙覆着谢瑾菩萨般的明眸, 如初绽的红霞,从蜿蜒的卷发一路而下,又在那如缎的韧腰上缠绕了几圈, 最后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个玄妙的死结。
此等束缚之下, 偏偏映出那副清冷出尘的面孔, 偏偏是略有些笨拙不知该如何适应的姿态。
欲而不自知,才最令人欲罢不能。
为此,裴珩又死了好几回。
他亲吻着谢瑾颈上的销魂香汗,哑着嗓子道:“再过半日, 乌兰达鲁就到建康城外了, 朕还得装样子同礼部的人打点打点, 有的忙。”
“嗯……”
谢瑾含含糊糊应了一声,睫羽上蒙着雾睁不开眼, 感受到耳后那柔软灵活的舌尖时, 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颤。
“惠州情况如何?”
“听说瑶谷的雪都化了,于震洲的十万兵马早些天都已撤到了枫岭之东,计划是昨夜与后方大军突袭攻进瑶关,为那八千前锋开条道, 不知事成没有。乌兰达鲁如今不在惠州发号施令, 必然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。”
谢瑾眉心微深:“嗯,就等今日的那封军报了。”
裴珩弯腰又亲了他一口。
诸事缠身,他若不是一晌贪欢, 早该抽身了。可他视线总忍不住停留在谢瑾身上的勒痕,喉结上下一滑动, 才动作温柔地解开了红绸,故意岔开话好分走心思:“听灵昭说,你白天去弄月阁编书了?”
谢瑾面色微暗, 稀松平常道:“你我这几日在外人面前总该避避嫌,反正无事可做,不如寻个清静地看书撰稿。”
“朕舍不得你累着。”
“没这事累人。”谢瑾眼底还含着情,却说得正经端肃。
裴珩忍俊不禁,克制着才没再看谢瑾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,可还是情难自禁地用拇指摁了下他的唇珠,随后才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:“那,朕去忙了?”
“嗯。”谢瑾指尖轻放,从裴珩滚烫潮湿的掌心拿开。
许是春困秋懒,又许是红烛帐暖实在惹人贪恋,裴珩起身穿衣的动作也显得拖泥带水,衣服都是翻来覆去地才披上,玉腰带也挑选了许久。
谢瑾抬眸注视了他良久,似也读懂了他想要偷懒的心思,心中生出一丝细微的不忍,朱唇抿了又启:“阿珩,要不,再留一会儿吧。”
这话正中裴珩下怀,可谢瑾素日都是以正事为要,在他面前自己得先装几分正经:“嗯?”
“陪我。”谢瑾直白又温柔地向他请求。
他会主动开口挽留已是十分难得,下一刻,居然还环抱住了裴珩的腰腹,将额头轻抵靠在那宽阔而满是伤痕的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