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是洛羽爱得至深的重华帝君啊,是她生死相随的人啊。
洛羽在门外喘了几口气。她的心早已乱做一团。她明明想着,自己已经忘了那人,忘掉了他的一切,可如今再看到那如此相似的容貌,仍是如溺水般难以喘上气。
她细细回想关于幽兰的一切,虽然没有人直说过她的身世,但从那些老不死的口中她还是打听到了些许。那时东炎在位时,天下大乱的几分原因,便是东炎在六界布下灵阵,最后把这六界散落的灵力全部汇聚到了幽兰身上。
幽兰断然不是凡人,不然挨这一下她早就死了。她能受得住六界灵力,可却不是神界之人,只是东炎接回来的一个无名少女。她的身世,莫不是只有东炎才懂得?可如今东炎早就羽化了,留下那无措少女接任帝位。洛羽不敢去问幽兰。如今两人相互瞒着身份,她总不能问出口。
不对,方才幽兰的表情,怎么倒似她早已料到自己会想起重华似的。
洛羽一惊,正想推开门,那一身白衣身影却提早自己一步推门而出,挡在了自己的面前。
又是那淡雅兰花香味,可如今却带着丝丝危险意味。那人幽蓝眸子又近在眼前,幽兰低着头,红唇微抿。
此刻她的声音低沉得可怕,可偏得这时候,洛羽却是又联想起那人。
“不知尊主想起的,可是哪位故人?”
那时再遇于那个小山村,重华也是这般低沉着嗓音,说出了那一句话。
“这双魔瞳妖艳得紧,祸害不浅,不如剜去罢。”
洛羽全身一震,手心冷汗涔涔,彼时被剜去双目的痛竟又冒了出来。明明自以为早已忘记,可身体的记忆却还是太深刻。
那刺骨钻心的痛不愿停下,洛羽打着战,可幽兰仍是这般静静地看着她,无动于衷。便如那时,她看着重华缓步走来,用手中长剑朝她刺来。
白衣身影在眼前若隐若现。她的视线仿佛失了一块,映出猩红的血色。
这人真的是,重华吗?或是,幽兰?那脑海中的景象模糊成一团,一时是幽兰的容貌,一时却又是重华的。
幽兰心中的无名火并没有散去,洛羽低头不答,她仍在犹豫些什么吗?可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对,方才她的红眸仍是亮着的,现在却渐渐暗了下去。她的手仍在打着颤。幽兰起初以为她是想起重华才会这样,可她现在却咬紧了唇,汗珠也溢出在脸上,那神情越发痛苦起来。
幽兰暗道不好,她这痛苦神色不见是假,莫不会是旧伤发作了?顾不得其他,幽兰一把将她拦腰抱起,进了自己房间,把她放在床榻上。
洛羽已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她攥着幽兰的衣袖,不肯撒手。
她那剩余的神智仍游荡在那痛苦地记忆里。那污浊的血海,残尸断臂,尸横遍野,映入眼中。那人一身白衣,立在血海之中,手中轻摇折扇,眼底尽是戾色。
洛羽额前流下的血迹早已干涸,她发丝散乱,一双血眸发着红光,宛若厉鬼。她的心早已绝望,她绝望的瞪着那人,亦绝望的瞪着那剑。声音早已干涸嘶哑。
“若你真想要,那便拿去吧!我三生魔界魔君洛羽,还未曾怕过谁,任你是重华,我亦不惧!”
她睁大了眼睛,直直看着那剑刺入眼底。
轻呼一声,洛羽惊醒了。她偏头看了看,床边正坐着一人,幽兰已经将自己的黑袍穿上,一手撑着头,另一手的袖子则被洛羽紧紧的攥着。
那人没有将自己给她画的妆容卸下,仍是那英气的模样。一双薄唇血色淡淡,眼睑低垂,睫羽微卷,如那凌然雪兰般,便是睡着了也是一股傲然之气。
洛羽瞧那人睡得熟,轻笑一声,松了那攥着袖子的手,轻轻抚上了那熟悉的脸颊。
幽兰察觉脸上多了异物,眨了眨眼睫,醒了过来。床上,那红眸仍是暗淡的洛羽,正笑意匪浅地看着自己,嘴角上翘。幽兰方才渡了些灵气给她,此刻洛羽脸上血色恢复了些。想到刚才洛羽痛苦的模样,幽兰心疼地用袖子轻拭去她脸颊上微汗。起身给她打水,帮她擦脸。
幽兰怕她不适,动作轻柔极了,那秀气指尖离自己离得近,洛羽静静地看着幽兰的动作,仍是暖暖的笑着。
擦毕,幽兰将毛巾放回盆内,正要去倒水时,洛羽又拉住她的袖子。幽兰一顿,便继续坐了下来,认真地看着那人的妖艳红瞳,那红眸已经亮了一些,如那深红宝石般晶亮。
洛羽恢复了力气,微笑道:“辛苦幽兰姑娘了。”
幽兰只是点了点头。
洛羽继续说道:“方才想起了旧事,引了旧伤,吓到姑娘了。”
“无妨。”幽兰淡淡回道。她眼中仍是那认真的神色,似乎在等洛羽说些什么。可洛羽并没有开口。
“今日已经耽误了好些时辰,只怕要错过易市了。不如过几日再去罢。”幽兰知道洛羽仍在担心这事,便早已替她安排好了,给她养几天身子再去。
洛羽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那倒也好,吩咐云烟联系那卖家,三日后再约易市罢。”
幽兰应了一声,出门去找云烟。
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,洛羽又是叹了一口气,坐了起来。
这终究是孽缘啊。
第 9 章
洛羽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,才将那剜目之痛埋在心底。那时在九重天,她仍夜夜被那脑海中最后一幕惊醒。只是醒来,眼前什么也没有,她才恢复了些明智。
后来青羽同她找到了女娲尊上,风落舒,风落舒答应为她重生一双眼眸,洛羽这才重新获得了光明。因她只见过重华两面,脑子里对重华的模样并不是很深刻,这些年她也没有想起过重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