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听她继续小声道:“只是……本宫找到了更好的饵。”
语罢她轻笑一声,笑得快要哭出来。
“是。”
大殿之上,是一滩一滩的血。
仿佛有些东西,就注定了,要用足够的血去交换。
“参见母皇。”李娇依旧是恭敬的样子。
女人愣住:“你,你怎么在这?你不是被挟持了——”
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开始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,阿娇,你不愧是最像朕的孩子。”
李娇附和她:“是啊母皇,这一切,都是拜您所赐。”
她一字一句强调:“是您教我的,没有心,就不会痛。”
她仰头望着高位上的女人,像是个赢得游戏的孩子:“这一回,是您输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不,阿娇,只要你还活着,只要你坐在这位置上,朕就不算输。”
语罢她悍然拔剑,捅向胸口。
血溅了李娇满脸,她就这样,愣在原地。
原来,你也是有颗心在里面跳的吗?
就在这天,李娇失去了最后一个弱点,成为了一个真正合格的帝王。
一棵活生生的树,就这样,一点点地,被雕刻成了一尊圣人般的塑像。
众人赞一句成器。
假装看不见地上堆起的坟一般的木渣。
望着李妙妙的睡颜,李娇摸着自己的心。
在跳。
砰——砰——
有心的感觉,很好。
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,打断了李娇的沉思。
“我就知道你在这。”
是霍厌悲,一看就是翻墙进来的。
“明天……我就要启程去西辽了。”
差点把这事忘了。
第19章 婼,从女若声,不顺也,不从也。
那一夜,李娇和霍厌悲都没有睡。
在东市买好鞍具和日用品,赶在宵禁前自朱雀大街打马出城,去远郊看天河如水清风未眠,就着篝火数满天繁星,这是李娇来到这世界以来最畅快的一夜。
猛灌一口玉浮梁,李娇擦擦嘴角,望着远处的北辰星:“北地……该是什么样子呢?”
霍厌悲双手抱头躺在草地上,慢悠悠道:“嗯……终年飞雪,戈壁苍茫,天和地都很广阔,一眼能望到的天地,感觉比整个帝京还大。”
她将手中的空酒壶轻轻一抛,扔得很远。
只听她继续道:“人变得很渺小,很卑微,很空白。去了那,尘世的俗务就再也入不了眼了,连帝京都变得——单薄。总感觉……在那里,和神佛的距离会更近一些。”
“说得好像你去过一样。”李娇已经有些醉了,笑着推了她一把。
霍氏长女,自幼入帝京,此后不曾回过北地。
霍厌悲没有看李娇,只是望着天上的星星,一粒一粒的洒落在天幕上。
好像很近,又似乎很远。
良久,她轻声探问:“万一……我在梦里去过呢?”
李娇也学着霍厌悲,猛地一抡,空酒壶就飞了出去。
篝火在她眼中跳动:“我也去过一个这样的地方,在很久很久之前。”
她又开了一壶酒,抬手灌进嘴里。
“大漠苍茫,孤烟直上。有时候,看着落日,我会想要死在那个时候。”
名门淑女李娇娇哪里走出过帝京。
可今夜两人都醉了。
醉了的人可以去到任何地方。
这是世人心照不宣的秘密。
“然后呢?”霍厌悲忍不住问。
李娇两口喝完了手中的酒。
“后来,我回到了一个我不喜欢的地方,只在梦里再见过那样的落日。”
“会回去的。”霍厌悲说。
李娇闻言看向她。
她只是晃动着手中的酒壶:“每个人,都会去到自己想要去到的地方。你会回去的。”
李娇摇头,没说话。
回不去了。
我也不想再回去了。
“实在不行,你和我去西北,北地的落日也很美。”
李娇突然坐起来,酒醒了大半,很认真看着她,一字一句道:“霍厌悲,你要知道,霍氏,必须要有人在帝京。”
“我知道啊,我会回帝京。可我们最终都会走向我们想去的地方,我终有一日会回去的,你信吗?”
沉默。
“我信。”
霍厌悲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琵琶。
“你还会弹琵琶?”
还以为,霍氏的小侯姥,只会舞枪弄剑呢。
“小时候,阿娘不让我弹,说是会耽误我练枪。”
“后来,我十四岁那年……她战死了,我在帝京,去不了。我用琵琶弹了一晚上的喜丧曲,然后就把琵琶砸了,专心练枪去了。”
霍氏传统,死战即喜丧。
“这几年,我兄长屡立战功,我连练枪都要遮遮掩掩,就又捡起这琵琶,逢人就弹喜丧曲,她们都躲着我,就没人再来管我练枪了。”
霍厌悲说着,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。
“今晚弹什么?”
“阳关三叠。”
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那就饮尽怀中之酒吧。
酒喝多了,有些热,李娇翻身上马。
疾风猎猎,狂卷春衫,马蹄声惊动了满天星河。
她单手策马,另一只手张开,仿佛可以触摸到天际。
霍厌悲紧随其后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不知走了多远。
李娇猛拉缰绳,马蹄高扬:“霍厌悲——”
远远地,李娇冲着她大喊:“我就送你到这吧!”
明日出城,李娇作为李氏女,自然是不能前去的。
所以,我就在此时,就着这熹微晨光,送你到这吧。